【2021一等奖以上获奖作品中译推介之五】

面对面，心连心

潘晓�g（复旦大学）

近年来，中国商家发售的商品包装上频繁出现日语字样。出于好奇，我和同学以这些商品为对象开始了一项课题研究，对商家使用日语的动机及误用情况等展开调查。

我们在各大超市、便利店收集了许多调查样本，发现日语的错误率竟接近70%。网上一直有日本人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照片，拍摄的是他们在中国看到的奇怪日语；还有许多投稿表示对中国商家使用的错误日语感到莫名其妙，字里行间流露出困惑和一丝嘲笑。基于以上发现，我们在研究报告中总结道：“日语错误率较高，将给在华日本人和访华游客等留下负面印象。”老师批阅后却指出：“这你们得去问问真的日本人啊！”

诚如老师所言，报告缺了点东西。于是我们开始在网络上招募现居上海愿意接受采访的日本人，听一听他们的真实想法。今年的二月下旬，上海的新冠疫情已基本平息，连续好几天无新��确诊病例，采访得以在线下开展。

这一天，是与第一位受访者见面的日子。我来到了事先约定好的一家星巴克，在咖啡店中央坐下等候。没过不久，有一位看着很像日本人的中年男性推门而入，我小声用日语怯怯地打了一声招呼，对方马上用日语响亮地回答道：“你好！”我这才稍微放下了心，�ｰ紧开始了采访。

“您平时看到过包装上印刷有日语的中国产品吗？”

“是的，经常看到。”

“您是否看到过错误的日语？”

“看到过好几次。”

“那错误出现的比例大概是多少？”

“我想想啊……大概5次里面有4次吧，日语都蛮奇怪的。”

“您看到这些日语的时候感想如何？”

“我还挺乐在其中的。”

这回答让我有些意外，我继续追问道：“欸，您不会觉得不满，或者有些生气吗？”

“怎么说呢，学外语本来就不容易，我自己中文也说得不是很好。而且，我看到这些日语的时候，可以知道中国人一般都容易犯哪些错误，这很有趣，有时候自己也能学到些东西。如果这些日语都百分百正确的话，对我来说反倒有些无趣了。”

——这番话如果没有做线下采访的话是不会有机会听到的啊。我开始期待和下一位受访者的交流，不知道又会得到怎样的出乎意料的回复。最终，我采访到了6位现居上海的日本人。有人坦率地表明：“我是不会买这些产品的。希望他们能使用正确的日语。”也有人对这种现象表示理解：“过去的日本街头也到处都是奇怪的英语，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每一个人都真诚地吐露了自己的想法，全是我不曾预料到的声音。

很庆幸我们不是通过发布问卷让大家从我们自己想象的答案中进行选择，而是通过直接采访听到了受访者自己的回答。不用线上会议软件，而坚持面对面的访谈，每位受访者温暖的目光也因此深深印刻在了我的心底。

新冠疫情爆发以来，讲座、会议等活动都变为线上举行，只要一台电脑便能同世界各地相连。但我总是没法满足于此。线上的会议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也很难让别人记住我的面孔。我担心隔着屏幕，对方无法感受到我的真心；也很遗憾一场热烈的讨论结束后没法结伴出门，共饮一杯。

如今在上海，人们已经可以自由地见到想见的人。我也常在周末的时候，和日本朋友见面交谈，互相学习对方的语言。这是我每周最期待的时刻。根据当日心情，换上称心衣裳，欢欣雀跃地迈入地铁车厢。我们相约在街角的咖啡店，在芳馥香气的环绕中谈天说地，既谈福岛核电站废水处理的问题，也聊打新冠疫苗的体验。我们和眼前实实在在的“一个人”交流内心情感和真实想法，而不是被新闻媒体、电视报道单向的信息所左右。

有些事情只有见面聊聊才知道，有些东西只有看着对方的眼睛才能捕捉到。有时，只有动员全身的感官去体验，与眼前的对象在同一空间呼吸，才能获得真正的相互理解。这既是我想持续追求的东西，亦是我对中日交流的真切期待。

所以，我祈祷，祈祷疫情早日平息。我盼望，盼望漂洋过海在樱花树下赏春谈天的那一日。